蘺陌子期

不会弃坑,更新不定

【岁岁念新朝-胤煜除夕十二时辰|午时】闲梦远


秋风阵阵吹得恶,简陋的茶棚中吵吵嚷嚷,风吹得茶棚上的遮风布沙沙作响,喝到尽兴处还有人摔碗畅言,谁也没有注意到城楼上一人注视着着一方小小的世界。

若是有人抬头望去,一袭碧青色的衣衫,好似要临风而去,就这么一副风骨让人心惊。

若是江南,定然是满城飞絮滚轻尘。

“违命侯好惬意啊。”

“陛下。”

赵匡胤从侍从手里拿过披风给李煜披上,李煜压住他的手,赵匡胤让他宽心,给他系好。

“风大了,回小蓬莱吧。若是不愿回去,和我回宫去吧。”

李煜退后一步,“陛下僭越了。”

赵匡胤看着李煜的动作,不由得一怔,“朕有何僭越之处,来人,去小蓬莱吩咐,违命侯今晚和朕在宫中畅谈诗歌。”

那人就犹如死水一半,没有惊起半点涟漪。

赵匡胤偏不信,他要打乱这一潭死水。

从外看马车,是朴素、不显调的,从里看也是如此。不过马车内铺满了软毛织锦,这与赵匡胤武夫风格可不同,这分明是为了配江南的风骨。

“从礼贤馆走。”赵匡胤吩咐道。

礼贤馆,李煜听府中之人提起过,听说那里和江南园林是一样的。

故国早已是昨日之梦,他愿沉醉昨日。

赵匡胤见李煜有些动色,又道:“朕是照着江南的样式造的,与你的金陵春殿如何?”

“陛下监督的,自然是好的。”车窗卷帘未合上,街道上也点上了明灯,李煜望着赶回家的行人,以及那与汴京格格不入的建筑,那是江南的虚影。“不过旧时故影罢了,陛下何必介怀。”

“是啊,旧时物而已。”人都在他身边了,何必介怀。


很快就见到宫门,这朱红的宫殿照拂之地到底不是他的故乡。

“违命侯,下车吧。”赵匡胤扶着他的手,让他下车更稳些。

李煜收手不成,有些惊恐道:“陛下。”

赵匡胤哪能不知道李煜心中所想,无非是觉得他越界了。他偏就不遂他的意就此放手,他就拉着李煜的手行走于宫闱之间。

“这天下都是我的,还怕什么?”

李煜没有答他,他也不恼。

深秋的夜来得格外快,宫人低着头在前面为二人照亮,二人谁也没有说话,牵着的手也没有松开过。其中不乏赵匡胤的坚持与李煜的纵容。

满是禁忌的皇宫中,他们肆无忌惮的挑战深宫规则。



到了一处宫殿,赵匡胤让人退下,自己提着宫灯,牵着李煜往里走。

行至花厅,早有宫人在此等候,见二人前来布下膳食便退下了。

“违命侯尝尝看,这江南风味正宗不正宗?”

“比不得我府中的厨子。”

一顿饭吃完,赵匡胤又差人送来一些瓜果美酒来。

赵匡胤给李煜倒了一杯,“今晚,你我二人不再是君主与降臣。”

李煜一饮而尽,北方的酒都比南国的烈啊,“陛下,这木芙蓉园是给花蕊夫人所造的吧。”

“李从嘉,你肚子里的墨比我多,木芙蓉代表什么你自是知道的,何必打趣我。”

落花有意诉人心,风把木芙蓉从树上送至李煜手中。

木芙蓉,夫妻别离相思意。

杯中酒也似那般苦涩。

“元朗,回不去的。”

赵匡胤拿过李煜手中的木芙蓉,“怎么就回不去,自始至终都是你认为回不去。”

赵匡胤从来都是这般霸道,他见不得李煜这般,于满园秋色中吻上李煜,李煜其人就如同秋色中转瞬即逝的美丽,唯有紧紧圈在怀中,方才安心。

他战略一向很好,唯有对李煜一直琢磨不定,他们之间隔着国仇。

直到李煜受不住了,用力在他怀中挣扎,赵匡胤方才放过李煜。


李煜已经分不清是芙蓉醉人还是酒醉人了,他被赵匡胤抱着入了寝宫。

一代雄伟的君王来伺候一个亡国之君。

那朵木芙蓉被李煜带到此处,赵匡胤帮他解去腰间的玉佩,许是烈酒醉人,在烛火照耀下,赵匡胤不再是义祖,李煜把那朵木芙蓉撇到赵匡胤耳上,一个八尺男儿头戴粉花的场景是不常见的。

赵匡胤见李煜因此而笑,也不恼。赵匡胤脱掉李煜的鞋,”若是天天这样笑,我就是戴花上朝廷也无所谓。“

“元朗可是要忙杀看花人啊。”

赵匡胤伺候完李煜,自己又收拾一番,”摘得江南李花藏深宫,何人可看去。“

李煜像是才被人从梦中惊醒,“陛下何必······”

“你不做江南的国主,不做背负沉重命运的李煜,做回李从嘉,做赵元朗的李重光。“赵匡胤盯着李煜,那人眼中充满了愁绪,满是故国的忧愁,”我懂的,回不去就回不去吧,现在你是朕的违命侯。“

李煜不答背对着赵匡胤,赵匡胤给他把被子盖上去些,只露出脑袋。“睡吧。”



梦中常见旧国,相见又分离。

桃红粉白一片,目尽之处都是芙蓉,拨开花枝往里走,就见一武夫打扮的人折下一枝芙蓉,嘴里念叨着“芙蓉如面柳如眉,对此如何不泪垂。思君千日君不见,唉,在下的命可真苦啊。”

真是笨,哪有这样用诗句的,“赵元朗,你又错了。”

“古有周郎顾曲,今有从嘉顾诗啊。”

赵匡胤把手中那支芙蓉递给李煜,“呸,哪来的歪道理。”

赵匡胤拉着李煜的手向前跑,满园芙蓉为他们让路。

芙蓉尽处满天星辰,星辰那么近,晚风吹过草地,吹动着二人的发丝,鼻腔都是青草的味道。

李煜笑道:“我这算不算得上真正的手可摘星辰。”

赵匡胤道:“星辰又如何,放下南唐,朕什么都可以答应你。”

朕?一阵心悸,搅得生疼。

烟硝代替了春草芳香,城楼望去,满城哀嚎,哭命运、诉不公。有气性者拿着斧头、镰刀准备与敌军拼死一战。

既定的结局,他不愿再有人家分离。从未觉得城楼如此难下,城内城外注视着他,背上好似有了万千重量,他不由得挺得更直。

他是一个君主,只可惜国破家亡,他只愿百姓不流离失所。

“国主······”

一眼望去,无不泪流。李煜忍着泪水,对他们一笑,“我······江南难再见了。”

现如今,他只有相信那人这条路。

开宝八年的冬天,于金陵城来说,终是比往年更加寒冷刺骨。

南唐成了过去。

李煜率全族三百余人及其近臣出城门,带玺请降。

在金陵全城子民注视下,他们的君主跪下,信仰也从此处崩塌。

曹彬托起李煜的手,让其下跪不成,“国主使不得,要跪也得跪圣上。”

百姓的哭声萦绕这片天地,壮士的亡魂飘荡在他的周围,迟迟散不去。


千金裘暖不了李煜的身,梦中李煜渐渐向下坠落,挣脱不开的黑暗。

李煜身上是滚烫的,在赵匡胤怀中一直不舒服的动来动去。迷糊间赵匡胤抱得更紧,怀中之人还是不安分的挣扎着,赵匡胤这才反应过来,额头滚烫滚烫的,“从嘉从嘉。”

赵匡胤只觉心中慌乱无比,急促道:”来人!去把御医叫来。“

想他即便面对千军万马都不会慌乱的人,如今慌乱成这样。

御医看完李煜后,对赵匡胤行礼道:“陛下,违命侯不过是得了温病,吃几服药便可好。只是······”

“只是如何?”

君王的威压使御医跪下,“陛下,违命侯这病来得突然,说到底还是心病,心病不好,身体再如何调整也是无济于事的。”

“知道了,退下吧。”

心病心病,如何解了他这心结。



李煜醒来时已第二日正午,宫女服侍他穿好衣服。就算身上有些无力,他也该回去了。

“这是为何?”李煜到宫门处就被侍卫拦下。

“陛下有令,违命侯病好之前在宫中修养。”

软禁,赵匡胤竟然想软禁他。


赵匡胤到寝室时,只见李煜静静坐在那,阳光撒在他身上,好似为他渡了一层佛光。

”从嘉。“

他好似沉浸在美梦中的苦难人,被人搅扰美梦后极为不悦。抬头望去那人又是个极为雄伟不能招惹的人。

在来时路上就听身边内侍说了今日的事,他以为李煜会生气,却不料想李煜什么都没有表示,只是恭敬叫他陛下。

赵匡胤把李煜身边的酒壶拿走,“听内侍说你今天喝了不少酒。”

“酒是臣的命。”

“好啊违命侯,不愧对朕赐你违命二字。”他强扭过李煜的头,让他充满那人的视线,“朕叫你少饮酒,你偏要喝,你要作践坏了你自己才好吗?”

“我作践坏的是我自己,陛下何必如此伤心。”一行清泪自眼角缓缓流下,那么安静,又那样滚烫。

“你的命自然是我的,你不能先朕一步走,不然朕饶不了你李氏一族。”他知道李从嘉的软肋在哪,现如今只能以此维持那人岌岌可危的生命。

赵匡胤轻柔的把李煜脸上的泪擦掉,“陪朕出去走走吧。”

阳光照耀下的木芙蓉比夜间更有滋味,“花开易散,芙蓉凋谢称第一,知道为什么吗?这是它对自然的一往无前的爱。“

芙蓉花开易谢,花开之后毫不犹豫凋谢,这一腔孤勇的决心被赵匡胤拿来表达自己的心。

”陛下,花开四季皆应景,全是天生地照。我看这秋日饮酒醉芙蓉,秋日正是赏芙蓉的时机,芙蓉花期可不短。“

“我对你一片冰心,为何要逃避。“

“你的一番苦心又何必交给我这冷心人。”

”我乐意,你管得着朕吗?“


开宝九年十月十九日,李煜端坐芙蓉园亭中,风吹芙蓉瑟瑟,芙蓉枝从树上被劈落,带下无数芙蓉花。

无事生疑端。

手中书卷再如何也看不下去一个字,只听得风凛凛响不停,心中也泛起了不少担忧。

夜色渐渐降临,月已上林梢,心中不安越更强烈。

······

空荡荡的御书房中,赵匡胤一人独自靠坐于地。

回望一生,许多细枝末叶也不能去追究。人这一生要经历的事情太多了,他一生戎马,见过无数生生死死,刀光剑影经历无数。犹记得那年,他正当年少,执剑天涯,少年意气,好不风光。

后来在秋色满天下一遇,他便知道知道自己这一生这辈子都会为之心动。

那人浅笑如芙蓉,一见难忘。

从此他便知道,这天下与他,他都要得到。

人终究算不过天,也忽略不了自己的心。自他得到他时,那人眼中再无初见时的精神生气,他害怕看见那双忧郁的眼睛。

那本应该是天下最璀璨耀眼的一双重瞳。

李从嘉什么都没有了,在空闲下来时,总会浮现那双受伤的眼。赵匡胤已经夺走了他的一切,愿倾尽所有,除去那人眼中的忧愁,现如今也是不能够了。

未掩的窗可以看见原处那片桃红粉白,犹如初见那般美丽,一切都好似回到最初。


反应过来时,李煜已到了御书房外。

人心终究骗不了自己。

推门而入,入目是刺目的红,“元朗······”

“从嘉······你怎么来这里了?我······”赵匡胤擦去手中的血,才抱住扑入怀中的人。赵匡胤轻轻拍着李煜的背,“怎么就跑过来了呢······夜里霜重,还穿得如此单薄······从嘉啊,你要朕如何放心得下。”

李煜不住的颤动,捂住嘴靠在赵匡胤肩上不语,只是静静听赵匡胤说。

他从未如此害怕一个人离去,“赵匡胤,你不能······你不能就这样抛弃我,你不能······”

“从嘉······我这一生太过于强势,我不该······不该执意让你看这天下,你······“

李从嘉摇头,“你说过你要和我白头的······芙蓉花,你亲手给我的······你说过的。”

“从嘉······今生是不能与你共白头了,来世······”

来世算什么,他从不相信老天会对他有所眷顾。他只想做一个闲散诗人,却不料让他做了皇帝,维持的岌岌可危的江山最终也没了,现如今,老天又要夺走他的赵元朗。

“我才不相信什么来世,我只求今生。赵元朗,你不是说过什么都答应我吗?你不能食言······你起来,起来啊······”赵匡胤拍了拍李煜强拉着他的手,犹如从前那样温柔,“从嘉······你得答应我放下······”

放下心中千种愁,开心的活下去。

身上的力气尽数被抽取,李煜跌坐于地,一股腥甜从喉中涌起,心血浸透了衣袖。

那人的温度渐渐散去,李煜紧紧拉着他的手不放,心血带去他最后的力气,有口也难言。赵匡胤那样温柔的看着他,一如往昔,“从嘉·······你好······好好的”

阴惨惨阴雨最伤人心,冰冷冷一夜芙蓉尽谢,故人带着他那仅剩的温存离去,李煜忧郁之病也越来越重,现如今也没有人管得了他了。生离别故乡到他乡,随着那人的离去,在无人关心他是否只穿着一件薄悠悠的罗衾。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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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彩蛋是来世的一个小故事!

  愿诸君新年事事顺利!胤煜越来越多太太产粮!

  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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